高莺：美国的养老经验及其启示

　　美国的养老经验及其启示

　　平安基金养老金投资中心执行总经理 高莺

　　如果你在美国旅游，留心观察就会发现旅游﹑餐饮﹑航空等各类服务性行业中有很多老年人在工作。只要还干得动﹑老板也愿意雇你，不少美国人大多选择延迟退休。众多老年人工作的背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美国社会安全养老金无法完全满足国民退休后的理想生活水平。

　　美国的社会安全养老金是整个社会退休福利系统的第一支柱。据美国社会安全局统计，美国2/3以上的退休人群收入的50%来自于社会安全金，而近20%的人则完全依靠它来过日子。退休后能领取多少社会安全养老金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工作生涯中最高的35年收入的平均水平，另一个是退休年龄。美国规定领取社会安全养老金的最低年龄是62岁，正常退休年龄是65岁。如果62岁开始提前退休领取社会安全金，则要打7.5折。如果选择延迟退休则能获得奖励，比如选择70岁领取的人能拿到132%的退休金。这种基于自愿﹑渐进式的退休制度设计可以让不同的人群根据自身情况来选择退休时间，特别是对于延迟退休的奖励收益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美国人延迟退休。但问题是进入社会安全退休金计算的最高收入有上限，2019年该收入上限是132900美元。对于很多相对高收入的人群来说，光靠社会安全退休金来养老显然不能完全满足退休后理想中的生活水平。自1974年《美国雇员退休收入保障法案》（The Employee Retirement Income Security Act, ERISA）颁布以来，45年来，该法案为社会基本养老保障以外的第二支柱养老金设定了最低标准。所谓第二支柱就是由雇主支持的退休金计划，包括收益固定型计划 （Defined Benefit，DB）和缴付固定型计划（Defined Contribution，DC）。在ERISA颁布之前，美国私人部门雇员的退休福利得不到法律保障，比如企业破产以后其设立的雇员退休福利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但是第二支柱养老金计划是基于自愿的基础之上，法律没有规定雇主必须为员工提供退休金计划。那么，为什么企业有这个动力为员工提供退休计划并因此而受ERISA 法律的管制呢？一方面，提供一份养老金计划能够吸引优秀的员工，让企业在市场上更有竞争力；另一方面，雇员也因此享受一些税收方面的优惠。笔者曾经在美国工作了近十年的一家资产管理公司的企业退休金计划就既包括DC也包括DB，所以由第二支柱提供的退休金福利就很可观。

　　但是，有些企业由于种种原因不能给员工提供退休金计划，这些员工在很大程度上就只能依靠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账户（Individual Retirement Account，IRA）来提供未来的养老保障。IRA有两类：一是传统型IRA，税后收入存入，未来提取时再交纳个人所得税，可享有延迟纳税的好处；二是罗斯IRA （Roth IRA），需先缴交个人所得税才能存入，但是取出时无须再交税。第三支柱IRA体系于1975年成立，与第二支柱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IRA的大规模发展得力于其转账功能，即投资者在退休时将第二支柱企业退休金DC计划中的退休金全部转到第三支柱IRA。美国Investment Company Institute（ICI）统计资料显示，IRA中的绝大部分资产来自于企业退休金转账，而在2015年85%的传统型IRA新开账户是来自转账行为。所以，第三支柱IRA的规模名义上在美国整个退休金体系中占比很高，实质上其背后的资金大部分来自于第二支柱。

　　鉴于很多员工并没有享受企业支持的养老金计划，而IRA的参与人数与缴费比例相对都比较低，因此很多地方由州政府或者市政府牵头建立了所谓的自动IRA计划（auto-IRA program）。该计划借鉴了第二支柱企业退休金计划的设置，由政府资助设立IRA账户，每月从雇员的工资中自动扣除一定比例的金额投入个人养老金IRA账户，并配套设立默认投资选项和默认缴费比例。当然，雇员如果不想参与此计划也可以选择退出。目前有越来越多的州和地方政府已经递交相关法案，来推动IRA计划在本州的实行。值得一提的是，很多未能享受第二支柱企业退休金计划的员工，对政府建立的自动IRA计划持非常正面的态度。

　　作为美国第二支柱企业退休金体系中占比最大的Defined Contribution（DC）计划，其大规模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在美国国会2006年通过退休金保护法案（The Pension Protection Act，PPA）以后。PPA中关键的一条就是合格默认投资选项（The Qualified Default Investment Alternative, QDIA）。当雇员不进行自主决定DC计划中的投资决策时，雇主有权利将雇员的缴费自动投入默认投资选项中。所以，DC计划中的投资产品结构有三层：第一层是默认投资选项，主要包括养老目标日期和目标风险产品；第二层是其他共同基金产品，以供投资者自主选择建立投资组合；第三层是对某些符合条件的投资者可以提供共同基金以外的其他投资选择，比如个股等。

　　在被纳入第二支柱DC计划的合格默认投资选项（QDIA）后，美国的目标日期基金和目标风险基金在养老金资产领域获得了巨大的发展。所以，养老基金虽然是以养老为目标设计的产品，但产品设计也需要和政策制定形成合力，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产品的效力。

　　基于目前中国养老金第二支柱发展尚在起步阶段，覆盖面比较低，而第三支柱几乎为零，笔者建议，在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制度设计时可以考虑将第二﹑第三支柱的功能合二为一，在第三支柱中加入某些第二支柱的特性，充分发挥两者的优势，打造独立于基本社会保障之外的个人养老金系统。例如借鉴企业退休金计划的设置，由政府或者雇主牵头设立自动IRA账户，每月从雇员的工资中自动扣除一定比例投入个人养老金IRA账户，并配套设立默认投资选项和默认缴费比例。同时将公募基金尽快纳入可享受税收优惠的投资品种，建立IRA账户中的产品三支柱结构，提供多样化的投资方案，以及区别对待的税收优惠结构，比如说持有期越长则税优幅度越大，从而抑制投资者的短期行为。

　　另外，在科技覆盖率日益扩大的中国，可以以科技为核心打造养老服务价值链，构建包括养老金投资﹑智慧老年社区﹑可穿戴智能设备以及配套的医疗服务产业等的“养老生态圈”。

　　耳边响起了一首歌——“当你老了，头发白了……”，希望到了歌曲中所唱的那个时候，每个老年人都能达到自己理想中的退休生活水平。

　　（作者为平安基金养老金投资中心执行总经理）